5月28日，联邦法院裁定禁止特朗普依据赋予总统的紧急权力法案加征关税。特朗普政府已对此裁决提起上诉。这将在原本已存在的贸易冲突之外，进一步引发法律纠纷。
能源转型数据分析公司伍德麦肯兹（Wood Mackenzie）分析师尝试预测美国关税政策走向。上周该机构发布的一份报告《贸易案例：动荡时期的关税情景》（Trading Cases: Tariff Scenarios for Taxing Times）显示，不同贸易政策选择（贸易战vs贸易休战）将导致截然不同的经济后果。
作者从这份报告中得出的主要结论是：在一场长期冲突中，没有赢家。即使是与特朗普政府关系密切的石油和天然气行业，也将面临油气价格下跌，和因关税导致的大量设备成本上升的双重压力。
美国的可再生能源和电池产业因其可能遭遇的严重危机而格外引人关注，因为该行业发展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外国制造的零部件。拜登政府曾试图鼓励制造商在美国本土建厂，但相关举措仍处于初期阶段，许多政府激励措施如今也面临被削减的风险。
报告指出，在“贸易休战”情景下，如果关税回到2024年的水平，全球经济从现在到2030年将平均增长2.7%。在“贸易紧张”情景中，关税壁垒相比去年有所上升，尽管增速较低，但全球经济仍将保持增长。最具破坏性的是“贸易战”情景—美国维持30%或更高的有效关税率，将导致全球经济陷入衰退。
报告称，中间情景“贸易紧张”最有可能成为现实。
这场冲突为何发生？简而言之，特朗普及其顾问认为，加征关税有助于提振美国经济：通过鼓励在本土建设工厂、减少贸易逆差，并惩罚其他国家对美国产品设置的进入壁垒。
4月2日，特朗普在宣布对几乎所有美国贸易伙伴加征关税的演讲中表示：“我们将大力推动国内工业基础发展，打开国外市场，打破国外贸易壁垒。最终，更多国内生产将带来更激烈的竞争并为消费者带来更低价格”。
关税是政府对进口商品征收的税费。随着美国政府提高关税，其他国家也采取反制措施，提高了各自的关税。
进一步加剧混乱的是，这些政策频繁变动。总统常常通过社交媒体宣布政策调整，正如近日对欧盟关税问题上所发生的那样。
注：特朗普在社交平台宣布对欧盟拟加征的50%关税推迟到7月实施
作者采访了伍德麦肯兹电力与可再生能源部门副董事长克里斯·赛普尔（Chris Seiple），深入探讨了报告中涉及可再生能源的部分。以下是经过删节和整理的对话内容：
作者：对于可再生能源产业来说，关税带来的主要问题是让一切变得更昂贵，还是说还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影响？
Chris Seiple: 当然，成本上升是一个重要因素。我认为第二个挑战是监管干预非常强，而这在电力行业中算是一个独特问题。在美国，很多电力公司必须经过相当复杂的监管流程，才能获得建设项目的批准书。而在当前关税高度不确定的环境下，他们无法预估建设所需项目的具体成本。这对行业来说尤其具有挑战性。相比之下，这种不确定性对可再生能源的影响要大于天然气或煤炭等其他领域，因为我们对进口设备的依赖程度更高，尤其是在电池储能方面，我们目前几乎完全依赖从中国进口。
在电池储能方面，美国一直在努力扩大本土制造能力。您如何评价这一进展的现状？
还处在非常初期的阶段。美国目前开展的很多电池制造主要是为了供应电动汽车，而不是用于固定式的公用事业储能项目。因此，现有的制造能力远远无法满足当下对这类设备的需求，我们所需的电池中有90%以上仍依赖进口。
此外，关税本身的重要性不亚于不确定性带来的影响。也就是说，人们不知道最终局势会如何发展、未来关税会处于什么水平。如果你是可再生能源行业的制造商，在建设生产设施时所做的投资决策往往具有长期效应。而投资环境的不确定性，以及未来长期关税水平的不明确，使得做出这些决策变得更加困难。
今年年初，在这场关税战刚开始的时候，我几乎每两周就会接到一次来自韩国某制造商的电话，他们非常沮丧地说：“美国政府难道不知道我们正在做的是需要很长前期准备的决策吗？我们需要对未来的政策环境有一定的清晰预期，这不仅仅是未来四年，而是未来十年。”如今的美国，确实让这类投资决策变得异常艰难。
有没有哪个美国能源行业能从贸易紧张局势中受益？
我认为没有哪个能源行业能够从贸易紧张中真正受益。不管你处于能源行业的哪个环节，都必须应对关税水平不确定带来的挑战。不过，整体政策环境已经转向更加有利于天然气的方向。美国是天然气的出口国，拥有充足的国内资源，因此相比其他行业（比如可再生能源），天然气行业受关税影响较小。但即便是油气勘探与生产（E&P）环节，也会用到钢材，而钢材受到关税影响，价格上涨，对所有能源行业都是负面冲击。
报告中有一点让我印象深刻：您提到美国可能会被迫使用较为落后的技术，尤其是在太阳能领域，而世界其他地区则发展更快。这种情况的长期影响会是什么？
在我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给你一些背景介绍。
我们估算，在美国建设一个公用事业规模的太阳能项目，成本大约是每瓦1.15美元。而在中国，类似项目的成本约为每瓦42美分。中国建设太阳能设施的成本远低于美国，这并不令人惊讶。
当我们将这些数据汇总后，最令人惊讶的是，在欧洲建设太阳能项目的成本竟然远低于美国。欧洲建设太阳能设施的成本约为每瓦70美分，而美国则高出近50%。造成美国成本更高的最大原因是对太阳能产品征收的关税。当然，这不是唯一原因，但却是最主要的因素。所以我们实际上已经通过现有的关税对太阳能产业设置了很大的障碍。
关于技术进步的问题，目前在太阳能制造领域，中国厂商拥有最先进的技术能力，并且投入的研发资金远超任何一家美国公司。我们实际上制定的政策禁止美国企业采购中国技术，且使之在经济上变得不可行，这导致我们无法使用全球最先进的技术。长期来看，这使美国失去了其他国家普遍享有的低成本能源来源，也使我们在努力用最低成本能源为产业供能的过程中，面临不公平的竞争环境。
这些关税政策几乎每天都在变化。人们是否预期事情最终会趋于稳定？
我认为这正是行业面临的核心挑战，大家不知道最终结果会如何。没有人能给出确切答案。更具挑战性的是，针对推行某项关税的理由多种多样，令人难以判断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减少贸易逆差？是为了支持本土制造？还是为了实现其他政策目标？正是这种不确定性让人们在日常运营中感到非常困难。
